写在读书日方方过时北岛闭嘴的时
2023/2/21 来源:不详一打开朋友圈,不少商家在针对“读书日”做推广,仿佛感觉置身于全民阅读的时代,幸甚至哉。
同样的时空下,一位作家却被口诛笔伐。要么被某会太极的武林同道发英雄帖,仿佛要得而诛之,要么是不知哪里来的书法家,发文要给这位作家塑跪像,放到秦桧旁边。文武两界共同声讨一个65岁的老太太,也是奇景。
许久前,一位很久不见的同学,在群里突然说方方的文字“过时”了,没读过她的书。我才想起上网一搜,发现大量没读过方方的书、也没有细读她日记的人,直言不讳地说方方“过时”。
比方方的遭遇更无厘头的,要数北岛。大家都吟诵过,“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也眼睁睁地看着诗人贴出旧作《进程》,生生被nmsl这样的网络用语问候到关闭评论区。
这仿佛是个与作家和诗人无关的读书日。
很多人怀念那个黄金的80年代,大门打开,如饥似渴,充满欲念和希望。与方方、北岛同一时代的莫言、余华、马原、史铁生、刘震云、阿城、苏童、格非、王朔、顾城、海子……等等等等,按照方方“过时”论,这些人的文字和审美,恐怕也要过时了。
前段时间读到一篇文章,说方方的价值取向已经过时。大意是上世纪80年代的这些作家,经历过苦难和伤痕文学,凝望黑暗感受沉重,是这一代文学作者的审美烙印,如今时代变了,这套价值取向已经过时。
吊诡的是,我的父母辈仍然有饥荒的记忆,上山下乡的经历,整整被耽误的一代人才刚退休不久。我们就急于从集体记忆中擦去有关灾难和伤痕的部分,仿佛一切烟消云散,苦难再也不会回来似的。那段并不久远的历史变得如此久远,才真正可悲。
怀念80年代到90年代初的人,并不是否定如今的物质丰富,而是怀念那种充满希望的感觉。从伤痕文学中走出来后,我们少见地看到文学的多种可能,那是暌违已久的风气。既有北岛那种对“卑鄙者”和“高尚者”的对比和冲击,也有顾城这种“任性的孩子”,莫言既敢在《丰乳肥臀》中把手术刀指向自己,也会在《红高粱》里寻找蓬勃的生命力,余华也从“血管里流着冰碴子”的文字,转向《活着》《许三观卖血记》这种叙述更平实却更体现“世事难料”的作品,但这种世事难料下,许子东先生评价为“多厄运,少恶行;多美德,少英雄”。历史的罅隙中,人性光辉不是好莱坞电影式的英雄主义,直面厄运而不作恶,良善地活着,才真正动人。
同样的审美,是否可以应用于当下。我想是可以的。
还记得那位90多岁的老人为感染新冠疫情的儿子看病,而她的儿子终于离他而去吗?还记得那个因隔离而被饿死的脑瘫孩子吗?还记得隔离的酒店坍塌吗?于他们而言,这场灾难的胜利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正能量,团结一心的热血沸腾,医护人员的义无反顾,这些人无比可敬。然而,课文上不是教我们要“后天下之乐而乐”?从这个角度,凝望苦难,就不是文学的堕落,而是文字工作者的良心。
另一种“过时”论,说的是文字形式过时。无论是方方的日记、还是北岛的诗,无论大段的细节描写、还是需要揣度的意向,都在形式上与这个速读的社会不符。
倒不是木心的“从前车马慢”,而是我们进入一种即时性的信息流动方式。公号要一句一段、要爆金句,图片要主题清晰抓人眼球,视频要几秒定生死,被消费社会喂养之后,我们习惯于停留在快感中。比如,有的人评价电影,“电影不就是图个乐嘛,为什么要那么累呢?”这个标准同样适用于任何艺术形式,我们在碎片化的生活之外,很难给严肃的深度内容留出空间。
方方日记的字数太“多”了,每天几千字,又有很多细节,无法给人们提供廉价的感动或振奋。北岛的诗太抽象了,好容易找出似懂非懂的词句,就挥起语言大棒。
读书日花花绿绿的活动,包裹不住匮乏。祖安式的骂人不带脏字,并没有丝毫形式上的创新,反而让人们执着于苍白的辱骂,语言什么时候变成暴力?就是变成符号的时候,当nmsl这种缩写成为流行,文字的纵深就消失了。人们流行用“梗”,如果用更学术的“模因”meme来表示,我们会发现这种文化传播的底层基因居然如此匮乏。网络上会一阵风地流行某个“梗”,转化为流行词,充斥在各种空间里,然后变成甘蔗渣,消失无踪。
这样的文字形式不需要记忆,或者只具有文化考古的作用,就好比用“上网冲浪”来形容当下的网络用户,变得如此不合时宜。而“上网冲浪”也终于变成梗,表示人们停滞在过时的语言形式下。
如果在作家身上也套用这个标准,那就意味着所有的文字都面临速朽的命运。方方和北岛,乃至整个80、90年代的作家们,都该被送到博物馆。
然而,文字除了流行的“梗”,还有其他效用。成语就有效降低了信息熵,而且穿越历史而不衰减,更何况,诗歌可以让人产生共情或哲思,小说可以为我们提供观察人性或社会底色的角度。在一个不断变化的世界中,寻找相对恒久的命题,这样的人更值得尊敬。如果这些都被后现代的流行文化解构,无论是书还是人,其实都已经被异化了。
我并不是那种九斤老太般的念叨旧时光的好。消费社会的到来不可避免,精英文化走下神坛、甚至让位于资本塑造的流行,这是宿命。
但是作为人,我们至少该保有一丝丝的体面,对那些坚守精英思考(不是权力层面的精英主义)的人、对那些思考相对宏大或深刻命题的人、对那些在审美和创作趣味上恪守本心的人,保有一丝丝尊重,让这些“老土”的“非主流”们有一方天地自娱自乐,而不是被那些不理解的人嘲讽。给他们一点点机会,用坚硬的书筑一道小小的防线,包容他们一些“不合时宜”的看法,而不是被语言的降维,打击得说不出话。
我是非典型佛教徒
针砭时弊不舍慈悲
理性思考不许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