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都城的起点,寻迹金中都北京日报纪事

2022/12/2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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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北京的历史文化积淀时,人们常用“三千年建城史,八百年建都史”这句话来诠释。所谓“八百年建都史”,起点就是“金中都”。“迁都北京”不仅是金代历史上的标志性事件,而且也为北京的城市发展开辟了一个新纪元。自此之后的八百多年,除了少数几个时期,北京一直是中国的都城。

 

长久以来,在提到北京都城身份时,人们指的多半是元大都和明清北京城,更为久远的金中都则显得面目不清。直到年的北京西厢道路工程考古发掘,人们才有机会一窥这座神秘都城之一斑。

位于北京二环西南角的金中都公园CFP供图

神秘的地下城

年5月的一天,时任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副所长赵福生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西厢工程经国务院批复,将于当年8月11日破土动工。

所谓“西厢工程”,就是北起复兴门桥,南至菜户营桥的西外二环道路工程。西厢工程全长4.94公里,将建设西便门、天宁寺、广安门、白纸坊、菜户营5座立交桥、10座过街人行通道、大小桥梁50座,埋设污水、煤气、热力、电力、电信等各种地下管道61.4公里。

在当年,西厢工程是与亚运村齐名的北京市重点工程。而作为一名考古工作者,赵福生看到这则消息后首先想到的是:“这一带正好是金中都的宫殿区呀!”

年,也就是靖康之难14年后,南宋小朝廷不惜杀掉岳飞,与金媾和,签订了《绍兴和议》。丧权辱国的条约为南宋谋求了20年的短暂和平。在此期间,金朝则陷入了血腥的内部权力更替。

金皇统九年(年),后来被称为海陵王的完颜亮杀死金熙宗,自立为帝。为了巩固通过政变得来的皇位,完颜亮诛杀了很多政敌,但上京的旧贵族势力仍十分强大。于是,完颜亮想到了迁都。

金朝兴起于白山黑水之间,一直以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省阿城市)为都。完颜亮决心迁都,既出于摆脱旧贵族威胁的个人考量,也与金朝的发展趋势密不可分。《绍兴和议》之后,金与南宋以淮河、大散关(今陕西宝鸡西南)为界,淮河以北的广大土地都归入金的版图。此时,以上京为都显然无法控制广袤的国土,更不用说完成统一中原的宏愿了。

但迁都谈何容易,为此完颜亮与金贵族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据《大金国志》记载,一天完颜亮问梁汉臣,为什么自己种植的莲花都死了?梁汉臣说:自古江南为橘,江北为枳,不是种植技术问题,而是因为上京气候太寒冷,“燕京地暖可栽莲”。君臣二人在朝堂上讨论的当然不是莲花种植技术的问题,而是要将话题引向迁都。保守势力也毫不示弱,几名贵族立即站出来表示:“上京是龙兴之地,不可废弃。”

反对的声音虽然炽烈,但行事果决的完颜亮迁都燕京的心意已决。此时的燕京还是辽南京时的模样,城墙方圆十六里,城门八座,子城(辽南京皇城)位于城的西南部,城里仍保持着唐以前城市里坊制的特点,即城内由一个个封闭的里坊构成,坊与坊之间有坊墙隔开。

燕京城的规模显然无法作为一个都城使用。于是,完颜亮下令依照北宋汴京的规制,在辽南京城的基础上扩建金中都。金人将辽南京城的西、南、东三面城墙向外扩充数里,将皇城和宫殿区建在城市中央区。城中太庙、衙署,乃至许多地名都仿照汴京。据史书记载,为了尽快建成中都,完颜亮征用了80万民夫、40万士兵。工期紧迫,奴役残酷,“死者不可胜计”。在雷霆手段下,中都仅用两年时间便建成了。目睹过金中都胜景的人这样描述:“延亘阡陌,上切霄汉,虽秦阿房、汉建章,不过如是。”

贞元元年(年)三月,金中都大体建成,完颜亮正式下诏迁都,将燕京改名为中都,并取消了上京都城的名分,只称会宁府。为了防止旧势力的反扑,完颜亮甚至命人将上京的旧宫城、宫殿和贵族府邸一律平毁。两年后,他又下令在房山的大山中修建陵墓,将金太祖、太宗以下十位祖先的陵墓从上京迁来。由此可见,完颜亮迁都的决心之大。

金中都的城址与后来的元大都、明清北京城城址并不吻合。金中都城垣西南角位于丰台区凤凰嘴村一带,西北角位于军博以南的黄亭子,东北角位于宣武门内翠花胡同,东南角在北京南站以东四路通一带。宫殿区大致在白纸坊一带。不过,这只是专家学者根据历代典籍的记载推断出来的,要将它实打实地确定下来,还需要考古学的证据支撑。

考古介入

看到西厢工程即将动工的消息,赵福生心里咯噔一下:“施工前,如果不进行考古钻探,以后再想找金中都宫殿区的遗迹,希望就不大了。”

与此同时,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先生在市里开会时,也听说西厢工程开工在即的消息。

“侯先生听说以后非常焦虑。他把我找去说:那一带正好是金中都的宫城,要是这么一挖就全毁了。”曾任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副所长的王武钰回忆说。

王武钰一听,也知事关重大。他问侯先生,能不能带他到沿途去看看。于是,王武钰开着车、侯仁之先生拿着自己根据史料复原的金中都地图,沿西厢工程沿线一段一段考察起来。当时,拆迁工作已经结束,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

王武钰记得,当走到白纸坊靠北一点的位置时,侯仁之突然哭了。王武钰吓了一跳,忙问:“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侯先生叨念着:“完了,完了!金中都彻底没有了。”

时隔30年,当回忆起这段往事,年过七旬的王武钰禁不住眼圈儿红了:“他们那代老先生研究了一辈子北京,对北京的感情太深了。一般人看到的是一堆瓦砾,但在他们看来却是北京八百多年的建都史。”

王武钰安慰老先生:“金中都虽然没了,但是咱们可以跟市里呼吁,在施工之前先进行考古钻探。通过考古发掘,可以佐证您对金中都的研究。”

可是在年,北京还没有基础建设前由考古部门先期介入的前例。“西厢工程是北京市考古配合基础设施建设先期进行考古钻探的第一例。”赵福生说。

西厢工程由北京市政工程局负责建设。赵福生记得,当他找到市政工程局的白总时,白总纳闷地说:“我修了一辈子路,第一次听说修路前得先由你们进行考古钻探的。”

经过北京市文物局的充分沟通与解释,市里认识到考古钻探的重要性,同意考古部门在工程前先期介入。更令人惊喜的是市政工程局还拨给他们30万元经费。

“上午文物局局长王金鲁与市政工程局局长开完会,下午钱就到账了。”当时的办事效率令赵福生难以忘怀。

考古钻探批了,钱也给了,不过市政工程局有言在先,“西厢工程工期有限,竣工日期也在报上登了,只能给你们两个月时间。”

工期紧,任务重,而北京市自己的考古队伍又没经验。赵福生一个电话打到担任河南省文物局考古处处长的师弟那里:“给我派个队伍来!”

“河南是文物大省,他们对城市考古有经验啊!”赵福生说。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从另一个文物大省陕西调来一支四五十人的考古队。就这样,西厢工程被一分为二,一边归“河南”,一边归“陕西”,看谁干得好。

西厢工程的考古钻探,做得非常细致。考古队员在北起白云观路口,南到菜户营以南的西厢工程全线,每隔一米就打一个探洞,整个施工范围内共钻探15万平方米。

“就是用洛阳铲,人工打下去,一直打到生土为止。”赵福生向记者解释,“我们考古主要是看土的颜色,自然土与人工扰动过的土,颜色完全不同,自然土比较松散,经过夯实的土非常干净。”

当考古队钻探白纸坊附近时,侯仁之先生心心念念的金中都宫殿区果然浮出水面了。

宫殿区判定

金中都皇城宫城复原图(引自《金中都》)

作为汉文化的忠实拥趸,金中都在设计建造之初,完颜亮就定下了“制度如汴”的原则。金中都不但城市规划仿照汴京城,就连宫殿也几乎原样复制宋宫。为了能学得更地道,宫城营造之前,金朝从汴京强征技术人员设计图纸,甚至还直接将汴京皇宫里刻镂精巧的窗户卸走运到中都。因此,金宫城的建筑规格、样式、结构、尺度都与宋宫别无二致。

通过史书和当时人的描述,历史学家大致勾勒出了金宫城的格局。金宫城可分为中路、西路、东路三部分。

宫城南门应天门往北是金宫的中轴线,宫城的主要宫殿和门都在这条线上。许多史料中都有金代皇帝在大安殿主持重要国家典仪、接受百官朝拜的记载。如《大金国志》中记载:“贞元二年正月,御大安殿,受群臣朝贺。”据此,历史学家判断,大安殿就是金宫主殿,其地位相当于紫禁城的太和殿。

大安殿前有大安门,后有大安后门。大安后门北面有一个小广场,小广场的北面是皇帝日常理政的场所仁政殿,其地位相当于紫禁城里的乾清宫。

金宫西路有一处湖泊,名为鱼藻池,湖中心有小岛,岛上的宫殿名为鱼藻殿。据史书记载,这个小池就是辽南京子城中的瑶池。鱼藻池周围还有许多亭台楼阁,是供皇家休憩游玩的一处御苑。

金宫的东路有供太子居住的东宫和供皇太后居住的寿康宫等宫殿。

金宫中名字见诸史料的宫殿有四十多处。许多历史学家都根据史料画出了金中都皇城、宫城复原图。通过这些复原图,我们可以看出金宫是一处布局严整、结构华美的宫殿群。金宫的布局和结构,显然对元宫和明清紫禁城有着直接的影响。

侯仁之通过研究认为,金宫城在白纸坊一带。当考古工作者钻探到白纸坊附近时,果然发现了宫殿群遗址。

金中都宫殿区建在永定河一条支流的故道上,地下一二十米全是鹅卵石和沙子。为了防止返潮,古代工匠先要在沙地上密密麻麻地砸入柏木桩。“五个一组、五个一组,每根有一米二三的样子,就是所谓的梅花桩。”王武钰解释说。

梅花桩钉好后,再铺砖,然后在砖上夯土。“一层夯土一层碎砖头,一层夯土一层碎砖头,得有两三米厚。直到明清时期,重要古建筑的基础都是这么做的。”赵福生解释说。

由于年代久远,且经历战争焚毁,地面上的金代建筑早已无存,考古学家只能看到作为宫殿基础的梅花桩和夯土。根据梅花桩和夯土的规模,他们判断这里就是金中都宫殿区无疑。

据《北京西厢道路工程考古发掘简报》记载,西厢工程考古钻探共发现夯土区13块,由于受工程施工和场地等诸多因素限制,考古工作者不能大面积发掘,只能选取最重要的一处夯土区约平方米的区域进行发掘,即位于白纸坊桥北、广安门外滨河路的鸭子桥北里31号楼前。

王武钰告诉记者,发掘过程中,考古人员发现了一处南北长达六七十米的地基。由于考古工作只能在道路施工的范围内进行,这处地基的东西宽度没有完全显露出来,部分仍压在二环路旁边的建筑下。通过这处地基的规模,考古工作者判断,它很可能就是金宫主殿大安殿遗址。

按照金宫城复原图,大安殿南面应该有大安门。考古工作者按图索骥,果然在白纸坊桥偏北一点,找到了大安门遗址。

王武钰说:“大安门前有一条御河,河道我们也找到了。史书记载,御河上还有一组龙津桥,相当于天安门前的金水桥。如果能找出龙津桥,就能画出金宫城的中轴线。”

王武钰推测,龙津桥应该就在今天鸭子桥附近。遗憾的是,尽管考古工作者在那一带加密钻探,仍没有发现龙津桥的任何遗迹。“那条河不太宽,再加上年代久远,经历战乱,桥墩可能在古代就已经遗失了。”王武钰遗憾地说。

龙津桥遗址虽然没找到,但考古工作者在鱼藻池的湖心岛上发现了鱼藻殿遗址。

前文提到,金宫城西路有一片供皇家游玩休憩的湖泊名为鱼藻池。辽代时期,鱼藻池名为瑶池,周边建有许多亭台楼阁。金人营建宫城时,也将这片湖泊划入宫殿区。鱼藻池与金宫西苑中的游龙池、浮碧池等水泊统称为太液池。

因白居易《长恨歌》中有“太液芙蓉未央柳”的诗句,所以唐以后皇家园林中的湖泊都以“太液池”为名。后来,常有人把金中都的太液池与元大都太液池搞混,其实是两片不同的水域。

据《北京市宣武区广安门外街道志》记载,年之后,市政府在鱼藻池遗址周围植树绿化,并将它命名为青年湖。上世纪60年代,青年湖被划归宣武区体委使用,并在湖畔开辟了一处露天游泳场,名为青年湖游泳场。

王武钰告诉记者,鱼藻池最初是一个环形湖泊,湖中心有岛屿。年,当考古队员在这里进行考古钻探时,鱼藻池水域已经大为缩减,变成一个月牙状。考古工作者在湖心岛上发现了密密麻麻的梅花桩和夯土,证明这里当年的确建有宫殿。

更令人振奋的是,这里还出土了一双铜坐龙。赵福生告诉记者,关于这对铜坐龙还有一个插曲。“先是一个河北易县民工挖出了一个铜坐龙,他没言语,偷偷带回河北了。后来,这民工被易县当地民警抓获了,铜坐龙收藏在河北易县文物保管所。现在还是河北易县文保所的镇馆之宝。之后,我们考古工作者才发现了另一个铜坐龙。目前这只铜坐龙收藏在首博。”这件铜坐龙通高31.5厘米,头部作龙头状,独角、猪嘴,嘴内含珠,前足上有翼,后足屈膝、踞坐,底部还有四个钉孔。考古工作者据此推断,这个铜坐龙应该是固定于某木质结构上的饰物。

王武钰说,类似的铜坐龙金上京遗址还出土过。铜坐龙是皇权的象征,因此,可以肯定出土地点就是宫殿区。

西厢工程工期紧、任务重,留给考古发掘的时间非常有限。赵福生记得,最后几天,施工队的挖掘机从南北两个方向一路挖来,到鸭子桥附近都停了,就为等他们做完考古发掘。

“市政工程局的白总都快急了。他说,块钱一个台班(机器设备单位时间利用情况的一种复合计量单位),你算算我们这儿有多少个台班?”赵福生笑着回忆。

考古队员昼夜工作,总算是如期完成了金中都宫殿区的考古工作。这次考古成果显著,不但找到了金中都的主殿大安殿,确定了宫殿区的中轴线,还印证了前辈学者对金中都宫殿区位置、格局的复原是真实可靠的。

不过,对考古工作者而言,这次考古发掘还留有一些遗憾。“我们始终没有发现金中都皇城墙的遗迹。也许它早已经毁坏不见了,也许它不在这次考古的范围之内。这个待解之谜只能留给后人了。”赵福生说。

金中都的皇城墙虽然没找到,但另一处遗迹却在不经意间横空出世,给了考古工作者一个巨大的惊喜。

水关遗址

年10月,北京市园林局在右安门外玉林小区建宿舍楼,挖地基时,挖掘机从地下挖出好多大石板。施工人员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处古建筑遗迹,于是立即停工上报。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的考古人员,刚结束西厢工程的考古发掘,立即来到这里进行清理发掘。

这处遗址最下面与金中都宫殿区一样,密密麻麻钉满了柏木桩,木桩之间用碎砖碎石和砂土夯实,木桩上铺有衬石枋木,即方柱形木条,衬石枋木上面再放置大石板。石板、衬石枋木和木桩通过榫卯紧密相连,结构非常坚固。王武钰回忆,遗址出土时,石板表面非常平整。

水关遗址发掘现场

金中都遗址出土的铜坐龙(复制品)

赵福生为前来考察的专家学者们介绍水关遗址出土情况考察。图中从左至右为单士元、罗哲文、于杰、侯仁之、赵福生、王金鲁、孔繁峙、苏天鈞、陈旭。

水关遗址固定过水地面石的铁质银锭榫。

刚出土时考古工作者们以为这是一座桥,可当遗址完全显露出来后,大家发现这是金中都南城垣上的水关遗址。

在古代,营建一座城市离不开水源,任何一座古代城市都有一条或几条河流穿城而过。水关是古代城市城墙下供河流进出的水道建筑,又称过水涵洞。

金中都水关遗址全长43.4米,过水涵洞长21.35米,宽7.7米。南北两边的出水口和入水口呈八字形。水关遗址南面50米就是当年金中都的南护城河,也就是今天的凉水河。

赵福生告诉记者,在城市考古中,发现一处水关或桥,信息量非常大。“桥下必然有河,顺着河可以追出一条古河道。桥上必然有一条大路,太小的路上没有必要建桥。水关也一样,水关上必然可以找到城墙,顺着水关下河流的走势则可确定金中都城内的水系。”

据专家考证,这处水关遗址位于金中都南城垣丰宜门和景风门之间。金中都西湖,也就是今天莲花池的水,自中都城西北注入鱼藻池,经过龙津桥,向东南方向流淌,经南城墙下水关流入凉水河。

水关遗址发现以后,立即引起国内许多历史学家、古建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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