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谈王小波读书太少写作太晚,一生只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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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阿城谈王小波：王小波是学统计的，统计是非常严格的一件事。王小波在阅读上、小说上起步太晚，在小说做法上，大概是杜拉斯这个范围。

我到法国去，有天住在朋友家，躺在床上，看到天花板都是裂缝。早上起来和主人吃早餐，发现餐厅也都是裂缝。我说，这个上面为什么都是裂缝？他说，我楼上是杜拉斯。我说裂缝和杜拉斯有什么关系？他说，你不知道，那是个疯狂的女人，我不能对她说，你把我家都弄裂缝了。

杜拉斯也是很有她自己特点的。以前我总是做一个比喻，我吃羊肉，猪肉，也吃牛肉，我不忌口，但你说我这个食指是猪肉变的还是羊肉变的？它不是这个关系，对吧？所以同理，我要说的是，只吃一种肉是危险的。

我想小波如果没有突然过世，随着阅读更宽泛，他会进入另外的境界。这种境界很多人能够体会到。随着你的阅读，学习，接触的面越来越广的时候，人家发现，你可能连性格都变了。

钟阿城说了三个意思。

第一，王小波读书少，也晚。这点王小波自己也承认，年轻时没有书读，直到上了大学（26岁），才开始泡图书馆，看得也杂，大多数都是西方文学，不成系统。后来跟着李银河留学，师从许倬云，许老师跟他说，你传统文化底子太薄，得补。他又“囫囵吞枣”（自语）恶补了一番国学，其实不大喜欢。我们看王小波的书就会发现，他很少引用经史子集的东西。冯唐就说王小波少年时缺少熏陶和发展，长大再用功也没多大用。

第二，王小波写字一直没有走出杜拉斯的范围，可以说“成也杜拉斯，败也杜拉斯”。杜拉斯是什么风格呢？用冯唐话说，“死缠烂打一个我”。阿城还举了一个切身体会的例子，杜拉斯住在楼上，把楼下天花板都折腾裂缝了，楼下也不敢上去理论，劝她动静小点。我们看杜拉斯传记，杜拉斯写的《情人》，就能明白，她写的所有小说，心心念念就是一个我。王小波的小说，黄白黑，基本上也是这个路子，就是循环反复地回忆自己的过去。

但是王小波跟杜拉斯不能比，因为杜拉斯人生阅历极其丰富，即使每天关在房间里写自己，也有的写。王小波却不同，他的人生经历很简单，冯唐说他写到后来其实就写不下去了，“无谓的重复已经显现作者精神错乱的先兆，要不是意象奇特有趣，文章又不长，实在无法卒读”。

因此阿城说，这跟吃肉一样，人要吃各种肉，要把各种肉的营养消化在身体里，不能吃啥补啥。王小波学了杜拉斯，再没有学别人，就如只吃一种肉，不吃别的肉，所以很危险。

阿城说，王小波开始在人大读书，学的是统计；后来在人大教书，教的是会计。简而言之，他是一个理工男，擅长逻辑思维，不擅长感情表达。统计和会计的关键在于，需要收集足够多的数据进行分析整理，才能得出一个近乎准确的结论。王小波收集的数据显而易见不够多。

第三，就是遗憾，遗憾王小波去世太早，仅仅享年45岁。否则假以时年，以王小波的才气和勤奋，成就会更高。当然前提条件是，他能从杜拉斯的范围跳出来。

阿城是以大师的高度评价王小波的。其实对于我们普通读者而言，王小波的文章有趣，智慧，耐看；王小波的小说很有节奏感，每句话都力求押韵，尤其《黄金时代》，语言凝练通脱，句句都有诗的律感。

王小波被誉为“大器晚成的真正的白话文高手”，若非英年早逝，很可能成为中国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可谓天妒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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