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王树王孩子王阿城的江湖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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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酱子01作为寻根文学的代表人物，阿城的作品早已自成了一派，经过不断风化、冷却、沉积与凝结，形成了独特的文学肌理，肌理之上的线条朴实却有质感，仿佛具有洞悉一切的穿凿力，自带一种厚度与硬度。读阿城的作品，总能感觉到一种很古的东西从心底涌上来，这种古意起初说不清道不明，待细细品咂之后，才嚼出其中韵致，久久停留在味蕾之上的，是人物角色中的江湖侠气。这种侠气是带有信仰和生命力的，在一次次的矛盾冲突、理想与现实的碰撞中完成了对生命价值的诠释与叩问，这是一种向上的力量，看完《棋王树王孩子王》后，我对“侠”的定义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这种江湖侠气区别于金庸笔下侠者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阿城笔下的侠者既没有瑶台之上的仙风道骨，也没有逍遥于九天之外的飘逸洒脱，反而大都落脚于社会底层的普通人，他们或遭受着饥饿、经历着贫困，或忍受着精神折磨，却不甘命运或时局摆布作出种种挣扎和反抗。他们被时代的车轮碾压着滚滚前行，殊死抵抗也只不过是轴轮底下扬起的细细尘埃，看似微不足道。02《棋王》讲述的是下乡知青王一生痴迷于象棋的故事，作为一个生活在底层的平民，王一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作者在描写他的吃相时尤为生动。“拿到饭后，马上就开始吃，吃得很快，喉节一缩一缩的，脸上绷满了筋。常常突然停下来，很小心地将嘴边或下巴上的饭粒儿和汤水油花儿用整个儿食指抹进嘴里。若饭粒儿落在衣服上，就马上一按，拈进嘴里。若一个没按住，饭粒儿由衣服上掉下地，他也立刻双脚不再移动，转了上身找。这时候他若碰上我的目光，就放慢速度。吃完以后，他把两只筷子舔了，拿水把饭盒冲满，先将上面一层油花吸净，然后就带着安全抵岸的神色小口小口地呷。”可以看出常年温饱不济的他，对于吃是极度虔诚和渴求的，同时对吃的要求又过于朴素，只要能吃饱便没什么不满足的了。然而下棋方面王一生却丝毫不含糊，永远追求精益求精，笃信能解忧者唯有象棋。对于耽腻于棋局的王一生，家人总不免唠叨几句“你在棋上怎么出息，到底不是饭碗”。从中引申出的关于生存与理想如何抉择的思考，至今这仍是一个普遍性的话题，多少人年少时怀抱理想，渴望追求诗和远方，却被生活不断捶打后屈尊于当下的苟且，觉得自己不配有梦。一面是现实，一面是理想，当现实跟理想撞了个满怀，我们是向左还是向右？在王一生眼里，这一点非常明确，他明白活着的意义，对他而言，物质追求是让步于精神追求的。于是棋王借捡烂纸的老头儿之口，说出了自己的人生信条“为棋不为生。为棋是养性，生会坏性，所以生不可太盛。”棋王的侠，是驰骋于棋局之上的信马由缰、逍遥自得，也体现在对棋道的捍卫，这是他内心的一方净土，为信仰付出的一腔热血，坚定而纯粹。《树王》是我最喜欢的短篇，对大火烧山的段落描写尤为印象深刻，大树燃烧如何爆裂、烟与火星如何翻腾、热气如何腾升、乃至天色变幻、麂子的恐慌、人的情绪、语言......阿城用一只笔杆子撑起了一场视觉盛宴，仿佛让人置身其中，触目又惊心。在这里作者用了反衬的手法，场面越是宏大热烈，便越显肖疙瘩的悲恸绝望。肖疙瘩的“侠义”主要体现在他对保护树王的义无反顾，周围的人都说那是一棵“无用的野树”，它能干什么呢？烧柴？做桌椅？盖房子？没有多大的经济价值，这是革命之路的障碍，必须得砍。肖疙瘩却不这么认为“说不来它有什么用，可它长成这么大，不容易。”一句简单的回应，道出了内心的苦楚。此时肖疙瘩捍卫的又岂止一棵树，还有千千万万默默劳作却看似对社会没有什么贡献的人，包括他自己。那棵看似无用的树王，它开出的枝枝蔓蔓为路人遮过荫避过雨，飘零的落叶也曾肥沃过一方土地，又怎么能称为无用之物？肖疙瘩顽勇坚韧，曾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侦察兵，因行事过于简单鲁莽受到处分，最后落得在深山农场避难的田地，同样成了“无用”之人。树王其实就是肖疙瘩这一类人的隐喻，就在众人想要砍树之时，肖疙瘩做出了以血肉之躯相抵的举动。树在人在，树倒人亡。树王倒下了，肖疙瘩的精神寄托也随之坍塌，一病不起。《孩子王》讲述的是作为知青的“我”被派遣做乡村教师的故事，故事中王福刻苦求学的举动让人感动，而“我”作为一名有良知的人民教师，以育人为本，却因教育方式不被官方接受而被免职。“侠”指夹人者，是象形文字，引申为助人。主人公的侠体现在自始至终保有的初心，为人师表、教书育人。当他看到了孩子们求学的渴望时，竭尽全力帮助自己的学生，而不是走个过场，仅把教师的行当作为一个糊口的饭碗。03三个故事，三种侠义，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普通的一类人，却被阿城称为王？我想那是作者对这些人物所表达的尊敬，侠的载体不尽相同，但侠所传递的意义却大同小异。不管是棋王不流于俗的人生态度、树王殊死捍卫的精神信仰、还是孩子王纯粹的赤子之心，都让人无比动容。那是对生命的尊重，对正义的坚守，是一个个草根英雄想要破土而出的努力。阿城是天生的作家，他的文章不经雕琢却字字刻骨，故事娓娓道来却气势喷薄，他擅长刻画众生百态，笔下的人物都是附着于文化之上的生命符号，那些很古的东西，那些传递的积极信号，还有那些生命意向里散发的善意，读着读着，不觉心头一紧，鼻子一酸，带着敬意。有生之年，要把阿城的作品都拜读一遍。阿城文集精装珍藏版共7册棋王树王孩子王+遍地风流+威尼斯日记+常识与通识+闲话闲说+文化不京东查看已下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