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经纬学术杨秋荣传统文化复兴视野下

2022/5/19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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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化复兴视野下的汪曾祺小说

杨秋荣

本文来源于《北京教育学院学报》年第6期

摘要:汪曾祺小说扬名于年代中国文坛,其意义在于传承了中国古代文学的文脉,积淀着中华民族的审美精神,因而被有识之士称作“中国士大夫文化培养起来的最后一位作家”。汪曾祺将“文气”“逸品”说引进小说创作领域,开辟了中国小说的新境界和小说美学的新视野。他的小说无愧为“逸品小说”,同时也标志着“汪曾祺小说美学”之确立。

关键词:汪曾祺;小说美学;笔记小说;《受戒》

在《走在时尚前面一点——试论汪曾祺小说的先锋性》[1]里,笔者从情节淡化、主题弱化和结构零散化,小说文体的自觉,传统文学、外国文学和民间文学三“打通”,作家和读者共同创作的“空白”论等四方面论述了汪曾祺小说的先锋性。诚如王干在《被遮蔽的大师——论汪曾祺的价值》文中所说,“汪曾祺可以当之无愧地称为二十世纪中国的文学大师”[2],在中国文坛的地位是无可置疑的。随着岁月的推移,他的作品显现出无可替代的重要性,其文学影响将会愈来愈大。从传统文化复兴的角度审视汪曾祺小说,我们不难发现其新的亮点,咂出新的隽味,得到宝贵的启示。

一、传承中国文学文脉,光大笔记小说

汪曾祺可谓一个典型的大器晚成型作家:从20岁起他开始小说创作,年出版《邂逅集》,在文坛仍是籍籍无名。以后三十多年里,汪曾祺逐渐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以至于年重新拾笔创作《大淖记事》并获得全国大奖后,作家叶楠诧然发问:“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汪曾祺?”[3]可是,他的老师沈从文独具慧眼,年在给施蛰存的信中说:“有个汪曾祺,将来必有大成就。”[2]又向文坛推介这位弟子:“他的小说写得比我好。”[3]他的联大同学朱德熙(后担任北大副校长)也激赏他,曾做出惊人的预言:“曾祺将来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作家。”[2]凭着毕业于西南联大中文系和“南下干部”的资历,汪曾祺在北京作协编辑《说说唱唱》,后又编《民间文学》,是赵树理的搭档。时任北京作协主席的老舍很赏识汪曾祺,曾在年预言:“在北京的作家中,今后有两个人也许会写出一点东西,一个是汪曾祺,一个是林斤澜。”[3]因为创作《沙家浜》,汪曾祺一度被江青看中并因此受牵连,在年被勒令“交待和江青、于会泳的关系,交待是不是‘四人帮’留下的潜伏分子”[3],猝然之间,他“被当做重点审查对象而陷入困难境地”[3]。这时候,他的联大同学、语言学家李荣去找胡乔木,称赞他才华横溢:“此人文笔如果不是中国第一,起码也是北京第一。”[3]由此促成汪曾祺获得解放,重新拿起了创作之笔。这使我们不禁要发问:为什么汪曾祺的代表作《受戒》《大淖记事》等尚未发表,就被众人寄予如此高的期望呢?

汪曾祺

在此我们须回望一下中国文学的千年发展史。据石昌渝对鲁迅观点的概括,中国小说起于先秦,至魏晋分为“志怪小说”和“志人小说”,通称“笔记小说”[4]。唐朝兴起“传奇小说”,宋朝又兴起“话本小说”,到明清则演变成“章回小说”。然而,魏晋余韵到了清朝仍有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兼有“志怪小说”和“志人小说”的特色;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则将“志怪小说”和“传奇小说”熔冶为一体,笔记小说的文脉迤逦演变,千百年未曾中断。

进入“五四”时期,由于胡适、陈独秀等揭举“新文化运动”的大旗,白话文兴起,渐渐地笔记小说和古诗词一样,被打入过时之列,退缩到历史的一角,后起作家一心崇洋,“言必称希腊”,试图尽快与国际文坛接轨。然而,由于民国作家们自幼接受旧学的熏染,许多作家上过私塾,熟稔《古文观止》和《文选》等,因此,中国传统文脉并没有被戛然切断,在国学素养极为深湛的鲁迅、周作人、林语堂、郁达夫等人的笔下,中国传统文气仍得以传承,他们的文章仍然流淌着传统文学的遗韵。只有到了在年代成长起来的作家那儿,传统文脉式微。在茹志鹃《百合花》、刘心武《班主任》、王蒙《春之声》、蒋子龙《乔厂长上任记》、贾大山《取经》、余华《十八岁出门远行》、苏童《妻妾成群》、刘震云《塔铺》等轰动一时的小说中,已很难寻觅到魏晋遗韵。王干说得很透彻:“尤其是年以后,中国文学面临着重新被欧化的危险,面临着翻译文体的第二潮,汪曾祺硕果仅存地提醒着意气风发一心崇外的年轻作家,‘回到现实主义,回到民族传统’。”[2]令人遗憾的是,因其长期处于中国文坛的边缘地位,汪曾祺所发出的呐喊只能是很微弱的,犹如空谷之足音。“王蒙曾说汪曾祺是遗老式作家”[2]。“遗老”是指忠于上个朝代的人,清末以后特指那些思想守旧、跟不上时代步伐的人,例如康有为、张之洞、辜鸿铭、王国维等。王蒙这样评价汪曾祺,是赞赏他?讥诮他?笔者不好臆断。“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汪曾祺《晚翠文谈》还差点被退稿(无非是嫌其鼓吹‘桐城派’,很是不合时宜),而他生前只开过一次作品讨论会(年由北京作协发起,《北京文学》承办)。”[2]至于他的代表作《受戒》的问世,也是一波三折:北京市文联举办创作研讨会,北京京剧团一位编剧当笑话地讲起来:“曾祺前两天写了个小说给我看,写小和尚谈恋爱,有趣倒挺有趣,可主题思想是什么?有什么教育意义呢?”登时引起满座的轰笑声。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北京文学》老主编李清泉散会后立即叫人把《受戒》拿来一阅,他一边看一边拍案叫绝,看完决定发表。[2]更让人尴尬的是,《受戒》发表后,仍然引来不少批评声:“这些批评者以常见的‘左’的批评方法,无视现实生活的丰富多彩,机械地运用阶级斗争论,指责‘小说的一些描写是离奇荒诞,脱离了生活的真实’,‘缺乏积极的教育意义’。”[2]很显然,这些评论家的审美趣味严重地“西化”和“苏化”了,对于自己民族的美丧失精细的鉴赏口味。即便汪曾祺在文坛已经赢得声誉,获得许多读者的喜爱,他的小说仍然不是那种引起轰动的作品。郜元宝不无激愤地指出:“‘新时期’最后固然再次‘解放’了他,但‘新时期’差点抛弃了他,这样的‘新时期’本质上很可能并不属于他。”[2]张钟等著的《中国当代文学》(北京大学出版社年版)里有对王蒙、高晓声、刘心武、张贤亮、张洁、宗璞等作家的论述,偏偏遗漏了汪曾祺!在《关于〈受戒〉》一文中,汪曾祺自我解嘲地说:“我的作品不是,也不可能是中国当代文学的主流。”[5]散发出正宗传统文化气味、神韵的杰作偏偏受到主流文坛的冷落,差点儿被抛弃,这或许是一个时代的审美趣味出了问题。汪曾祺曾专门针对这一问题谈了自己的看法:

接受西方外来的,没有什么不对,但是要立足于本民族的东西。越是有本民族的东西才越是有世界意义。吸收西方的东西,吸收西方的影响是完全可以的,但你要让人瞧不出来。要是让人一看你完全学外国的东西便不好了。你学了一点外国的东西,还要让人感觉是中国的东西。[5]

王蒙的《春之声》和汪曾祺的《大淖记事》都运用了意识流的方法:前者通篇都是意识流,“全文以主人公的联想、回忆、闪念来组织素材,形成‘放射结构’的特点。”[6]这一特点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弗·伍尔夫的名篇《墙上的斑点》。有学者指出:“《墙上的斑点》……与短篇小说《春之声》类似,全文也仅表示了一个人物的意识流动”[7]。考虑到《春之声》较《墙上的斑点》晚出60多年,它的文学价值就不得不打个折扣。

王蒙

《大淖记事》里的意识流则不然,它是经过作家“揉面”[5]似地精心处理过的,既接受外来的影响,又立足本民族的东西,用汪曾祺的话说:“虽然有法,恰似无法,用了技巧,却显不出技巧,好像是天生的一段文字,本来就该像这样写。”[5]试看小说的一个片段:

巧云破了身子,她没有淌眼泪,更没有想到跳到淖里淹死。人生在世,总有这么一遭!只是为什么是这个人?真不该是这个人!怎么办?拿把菜刀杀了他?放火烧了炼阳观?不行!她还有个残废爹。她怔怔地坐在床上,心里乱糟糟的。她想起该起来烧早饭了。她还得结网,织席,还得上街。她想起小时候上人家看新娘子,新娘子穿了一双粉红的缎子花鞋。她想起她的远在天边的妈。她记不得妈的样子,只记得妈用一个筷子头蘸了胭脂给她点了一点眉心红。她拿起镜子照照,她好像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模样。她想起十一子给她吮手指上的血,这血一定是咸的。她觉得对不起十一子,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她非常失悔:没有把自己给了十一子!

汪曾祺承认,弗·伍尔夫是他年轻时激赏的一位作家:“西班牙的阿多里,英国的伍尔夫,有它一致的地方,但是,不完全一样。我是受了一些影响。”[5]以上片段就糅合了意识流,但是“让人瞧不出来”,洵属“用了技巧,却显不出技巧”,这才是最高明的借鉴,堪称大师的手笔。“要是让人一看你完全学外国的东西便不好了”,为什么呢?这意味着你吃了夹生饭!早在大学时代,汪曾祺就对《九叶集》的诗人说:“你们能不能把外国的现代派变变样,把它中国化了。”[5]这个艰巨的文学使命,那些诗人终究没能完成,而是由他自己在40多年后大功告成,了却了他的文学夙愿。经由汪曾祺的回春妙手,笔记小说的文脉得以接续,并且被发扬光大,焕发出新的生命活力。

李洁非在《空白——悼汪曾祺先生》文中怅憾地指出:“现在,汪先生逝去了,中国的文坛才真的显出了一块空白。不是创作的空白(他的文章仍在,我们可随时取来重读),而是人的空白,精神的空白。”[2]行笔至此,笔者油然想起陈寅恪悼念王国维挽诗中的话:“吾侪所学关天意,并世相知妒道真。”意思是:我们这些学者所研究的都是上天的真理,但同时代的主流思想是排斥异理他说的。套用这一诗句,我们不妨这样评价汪曾祺及其作品:“此君所著关天意,并世相知妒道真。”

二、引“文气”“逸品”说入小说创作领域

细读《汪曾祺全集》的第九、十卷,人们可以发现:汪曾祺不仅创作了两百多万字的文学作品,而且留下了一笔丰厚的小说美学遗产,展现了一位文学大师的真知灼见,建构了“汪曾祺小说美学”之大厦。

如前所述,笔者在《走在时尚前面一点——试论汪曾祺小说的先锋性》中已就汪曾祺小说的艺术特征作了四点概括,此处仅就“文气”这个关键问题提出一己之见。

何立伟指出,汪曾祺小说最为可贵之处在于:

汪先生的《受戒》《异禀》,出现在以模仿海明威、福克纳诸西方大师为时髦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其实应当算作当代的文学事件。它让人意识到小说的做法,除了西洋的可以好,中国的同样可以好,且可以好得特别。当其时,有许多青年作家受汪先生小说的启发,从本土文化传统资源里寻找新的路径,以期达到当时人们意识到的文学高度。[2]

这个评价很值得学术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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