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荣祯系在孤独尾巴上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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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在孤独尾巴上的爱——有关《它的门》的闲言碎语文/辛荣祯1阿城的小说只看过一篇《棋王》，张爱玲的迄今为止还没有看过一篇。阿城曾经热过，现在好像凉了下去。阿城的小说看似是心影的幻物，其实是心碎的强力组合，他的精神逃逸只能是在他的幻城做一个孤独的王。至于张爱玲，我一直不太喜欢，虽然她几度热过，现在好像还在热着。她是将自己连根拔起，梦想着独立的王国，她既不想为王，也不想为民，她只钟情于孤独，就连爱也要系在孤独的尾巴上。2我敬重老子，但对他的某些观点并不赞同。他的一个重要思想是柔弱胜刚强，果真如此吗？不见得。且不说丛林法则的弱肉强食，但就人间游戏的以强凌弱而导致的国破家亡，这样的现象还少吗？老子用滴水穿石、齿落舌存的现象来说明柔弱胜刚强，这是诡辩之术。滴水是靠持久的冲力来完成的穿石，“时间”才是真正的英雄，如果我们换做金刚钻来钻石，那岂不是秒秒的事？齿落舌存是生理机能的问题，与刚强柔弱何干？再说，人死之后，肉体最先化腐，而骨殖在较长的时间内尚存，这个现象老子将作如何解释？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标新立异，只是觉得，不要把任何事情绝对化，还是唯物一点、辩证一点的好。就拿美来说，美不美与坚硬无关，与柔软无关。审美是心理活动，因人而异，岂能因我爱柔软而谓之美来否定他人爱坚硬而谓之美呢。3中国文学多数只有小思想，而很少有大境界，更乏大格局。文学不是美的探测器和挖掘机，而是灵魂的搅拌机，它要构建的是人类的精神大厦。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就会理解鲁迅的“我以我血荐轩辕”、史铁生的“我和我的地坛”、钱钟书笔下的“做灵魂生意的魔鬼”、莫言笔下的“满汉全席上的红烧婴儿”。自然，我们不拒绝小桥流水、花前月下、江南烟雨、亭台楼阁，但这绝不是文学主流和文学的主要使命。文学和宗教、科学一样，它是人类战车上的三大主轴之一，它是要担负整个人类的命运的。现在我们不经常说“人类命运共同体”吗？文学只有站在这个高度，它才会有大境界、大格局。那时，中国才会有真正的大文豪、大手笔。4史铁生确实值得研究，理由有二：其一，他是用生命来诠释每一个汉字，他的文学有情感的温度和生命的尺度；其二，他用文学构建了属于自己的个性王国，虽然他的精神的突围最终导向了虚无，但他的奋斗无疑是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精彩的一笔。史铁生最好的作品是《我的遥远的清平湾》，那是一部灵魂灌顶之作。它超拔同类题材作品的要诀是突围一切外围的东西，呈现给人们的是“全息”的鲜活的生命体验。至于后来的宗教情怀的探索和揉入，完全破坏了文学的健康肌体。文学只能融入宗教(包括哲学）的因子，但决不可拌入大块的实物，否则将会“格格不入”、“基因排斥”。至于后来的符号化人物，那完全是文学的剪纸，恐怕只有他流血的心才能复活那一地碎片了——窃以为，那是大大的败笔。5一切艺术皆可以绘画作为参考(或者干脆说是参照物）——形神兼备，文质相参。如何做到这一点？关键是“灵性”二字。文学可以借鉴任何艺术(包括哲学、科学、宗教，等等），但不可用其他艺术来做它的支架，更不能做它的花边——这是对文学的破坏，同时也是对其他艺术的践踏。6顾城的失败在于他是用诗人的心去构筑小说的王国，从而导致了精神的失重、心灵的失衡、才情的失格。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的同时也给了他黑色的阴影，所以他在寻找光明的同时被光明之下的阴影裹住了双足。上图摄影：逐月君7在当代中国文学家中，贾平凹无疑是最具争论的人物，他手中的笔既有神性的一面又有魔性的一面，他的文字既有冷峻的一面又有温婉的一面，他既植根于乡土又展枝于城市，他既插足于传统又迈步于现代，在变与不变之间，在守与不守之中，在思与不思之后，让文学复活汉字的生命，这点，他要比其他同行做得更为坚韧和坚决。文学地位不是靠嘴吹出来的，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干出来的。我们只看到平凹的著作等身，却没有看到他的挥汗如雨；只看到他头顶的光环，却没有看到他头发的稀疏——没有付出，哪有收获？8小说家只能在历史的余震中构建自己的精神家园，只能在现实的撕裂中寻找生存的空间。小说对历史的解剖是沿着密道偷偷进行的，所以它的公之于世的文本是历史投在小说家心灵上的阴影——历史几乎拒绝阳光。小说对现实的介入从来都是迈着鬼步，只有明眼人才能一眼看穿它的“鬼把戏”，多数人只是看热闹。9莫言的小说有的是灵魂隐秘处的精神呓语，有的是病灶突围临界点的挥刀自宫，有的是意识分娩时的血腥张扬，有的是结构显影中的历史探幽……他毫不掩饰藏在皮袍子下面的可爱，这正如小蝌蚪的不肯长大——他是在时空的压缩中，让文学的张力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