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金锁记什么样的女人,用欲望榨干
2023/5/2 来源:不详北京湿疹的医院 https://m-mip.39.net/czk/mipso_8814675.html
在张爱玲众多的文学创作中,《金锁记》是一部独特的小说,它长期以来被忽视,甚至遭遇偏见,不少读者认为作品中的人物变态、扭曲,最后每个人的结局都悲惨,因而阅读体验不很愉快。
但傅雷对它的评价相当高,认为这是张爱玲所有作品中,写得最好的一篇,把它誉为“文坛最美的收获”。文学评论家夏志清更是直言:《金锁记》是中国文学史上最好的小说。
这篇小说与同时代的其它小说不同,它没有那时流行的对时代大理想的追求,而是把视线投注在普通人的欲望挣扎中,通过描述一个女人在经历“钱”和“性”的多重打击以后,逐渐把自己和儿女都捆绑进“黄金的枷锁”中,揭示了那个时代女性爱情失落的悲剧。
01出卖青春与爱情,是七巧悲剧的开端
麻油店老板的女儿曹七巧,她的哥哥为了攀附权贵、跨越阶层,把她嫁入没落大户姜家,丈夫是姜家三子中的老二,是个因为软骨病从小卧床的“废人”。七巧长相美丽,但是性格刚烈,加上底层的出身,使她在这个家庭的处境非常尴尬。
小说借剧中人物之口,展现了七巧在家族中受到的蔑视和排斥。
她的丫鬟在被问到是否二奶奶的陪嫁时,狠狠地呸上一口,说道:“她也配。”丫鬟尚且如此,何况主子。
七巧想给姜家二小姐做媒,却因为自己的低贱出身和粗鄙言行,反而把二小姐气哭。新嫁来的三奶奶兰仙,审时度势地对她爱理不理。就连以敦厚著称的大奶奶玳珍,在取笑七巧抽大烟时,说她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心事”?实际情况是,七巧的心事在姜家人人皆知。
七巧的软骨病丈夫身材不及三岁孩子高,而作者特意将七巧描写成身体健壮,正好与她的丈夫形成强烈反差,更衬得七巧在婚姻上万般委屈和无奈。
多年以后,作家亦舒通过小说《喜宝》里女主人公的口说道:“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多。”
这段话,也道出了七巧隐晦的心事和苦闷。
小说描写她的丈夫是具“没有生命的肉体”,身上的肉是“软的,重的,就像人的脚有时发了麻,摸上去那感觉。”
七巧为了在这个家里立足脚跟,也为了以后能分得家产,忍着恶心和丈夫生了一双儿女,但她的“爱”和“性”,都没在丈夫这儿得到满足。作为一个年轻健壮的女子,她的情欲饥荒怎么解决?
姜家三少爷姜季泽,是个跟她一样充满生命力的人,而且他虽然已经成亲,但是喜欢流连于风月场所,纨绔不羁。
曹七巧主动接近他,明里暗里各种挑逗:“难不成我跟了个残废的人,就过上了残废的气,沾都沾不得?”
七巧明知他轻薄不可靠,却还是这般主动出击,只能说明她欲望之火太炙热,有点饥不择食。
但姜季泽虽然荒唐,却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何况这个二嫂还有张大剌剌的嘴,一点小事也能闹得合家皆知。
于是,在姜家大宅十多年的漫长岁月里,曹七巧的身心在饥渴中苦苦煎熬。
“多少回了,她为了要按捺自己,拼得全身的筋骨和牙根都酸楚了。”
02情感的挫败,导致七巧将欲望转向
弗洛伊德曾说:原欲就像一条河流,如果受到阻碍,就会溢向别的河道,导致错乱心理与性变态行为。
曹七巧爱而不得,她的欲望就向别的方向流去,那就是金钱和财产。那一具“没有生命的肉体”,耗费了她的青春年华,她不能没有回报,她要牢牢攥住“属于”她的钱,那是她的血汗换来的。
熬过了丈夫的灯尽油枯,熬到了公婆的年迈离世,姜家终于要分家产了,曹七巧也终于能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家庭了。
只是,不管七巧是如何的刚硬泼辣,孤儿寡母的她,在财产分配上,终究还是吃了亏。这个打击,把她“全世界都欠我”的心里愤懑,又扩大了一圈。
带着分得的家产,带着一双儿女,曹七巧终于自立门户,扬眉吐气地掌控她手中的一切。
这一天,曾让她心心念念的三爷姜季泽突然来找她,她枯萎已久的心被激活了,在家常的衣服之上多套了一件纱裙,这是女人要见心上人的小心思。
姜季泽对这位二嫂,曾动过心思,他俩眉眼之间的暧昧不是一朝一夕的,他悄悄捏过七巧的脚,使得七巧始终认为对方有意于自己,只是碍于叔嫂身份不便挑明而已。
但是,如今这位三爷来看望她,却只想利用她的感情,图她手中的钱财。她用计策套他的话,当面戳破了他的谎言,然后歇斯底里地发作,把姜季泽气走。赶走了小叔的七巧,她的心一点点灰了下来,不再有一丝温度。
所以,姜季泽对七巧只有“欲”,没有“爱”。这个“欲”,以前是调戏一番的冲动,现在是骗取钱财的诡计。
七巧对情欲的渴望,被姜季泽彻底毁灭。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她曾有过的一丝丝青春美好,都不复存在,她的欲望完全转向了对金钱和儿女的控制。
萧伯纳曾说:生活中有两个悲剧,一个是你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另一个则是你的欲望得到了满足。
从丈夫到小叔,曹七巧爱情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但是自立门户的她,金钱的欲望得到了满足。这两个欲望的“得到”与“得不到”,使她彻底扭曲,从一个被欺负被迫害的人,变成一个施虐者。
03黄金欲望,让七巧带领儿女走向沉沦
曹七巧如今已经没了对生活的向往,穷得只剩下钱财的她,几十年的怨气积蓄得太满,它们像决堤的河水一般溢出来,扑向她的儿女。
她先是反复灌输,说自己为他们做了无比的牺牲,这样的话讲多了,就让孩子产生负疚感,从而被她从精神上牢牢控制。
儿子长白长大了,有时会跟着三叔去逛窑子,该是给他娶亲的时候了,一来可以少花点窑子钱,二来可以把他拴在家里,离那个图财的三叔远点。
七巧对亲事很挑剔,对方如果家境不好的话,她就疑心别人是贪图她的钱。好不容易长白结婚了,儿媳妇的悲剧正式拉开帷幕。
看到自己的儿子变成别人的丈夫,七巧的心里无法忍受,她决不同意任何人从她身边抢走任何东西,包括儿女;她也不能承受她得不到的健康丈夫,她的儿媳能得到。
她刻薄地当众嘲笑儿媳的嘴唇,说它们厚得切下来可以装一碟子;晚上,她故意叫儿子陪她抽烟到很晚,打听小夫妻间的闺房隐私,第二天再把这些内容在牌桌上当着亲家的面乱说,她的大嗓门让房里的儿媳无地自容。
这个可怜的儿媳很快死了。于是她让丫鬟给长白做姨太太,好让她继续有个调笑的对象,薄命的姨太太很快吞鸦片自尽。
对待女儿长安,七巧的阴毒手段毫不逊色。
同为女人,七巧没有过的婚姻幸福,她是不会让女儿得到的。在她的潜意识里,女儿只有同样承受了这些苦难,才能读懂她的艰辛,才能成为跟她一样的人,而她的愤怒才能得到释放。
亲戚给长安介绍了童世舫,这对青年男女彼此挺有意,七巧看在眼里。但是,她出卖青春换来的财富,她不能允许另一个女人享用,哪怕那个女人是她的女儿。
那天,童世舫来家里做客,七巧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别着急,长安抽完鸦片就下楼来。”
她要在童世舫心中塑造女儿“大烟鬼”的形象。果然,童世舫听罢,不等见到长安就落荒而逃。长安的这段感情,如同初放的花蕾,一阵劲雨就让它夭折了。
“男人……碰都碰不得!谁不想你的钱?你娘这几个钱不是容易得来的,也不是容易守得住。”七巧理直气壮地浇灭了女儿心底残存的,对爱情和婚姻的向往。
张爱玲小说中的母女关系很少有融洽的,就像她和自己母亲的关系。她的半自传体小说《小团圆》里,她和母亲就时常处于一种竞争的关系,什么衣服呀、男人呀,都在暗暗地较劲,只不过,这种竞争在《金锁记》里被放大了百倍千倍,导致整个性质全变了。
至此,曹七巧彻底疯狂了,她一眼看出去,周围的人都是姜季泽,都想骗她的钱。她把自己连带儿女一起,锁进了黄金的枷锁里,把钥匙沉入河底,谁也无法为她解锁。
曹七巧也曾天真烂漫过,但在经历过无爱无性不被尊重的半生岁月以后,她已经无法做一个正常的女人了。她因为性心理不平衡,就把所有的压抑都发泄到子女身上,让子女陪她一起背负了“黄金的欲望”(傅雷语),沉沦在痛苦之中。
我们大多数人很幸运,没有曹七巧那种极端的变态心理。但引以为戒的是,现实中不少母亲也会有意无意地用“感恩”和“孝道”来绑架孩子,还自认为是高尚的爱。
原生或再生家庭的痛,需要运用知识和智慧去慢慢疗愈,才能不让下一代也承受这样的伤害,这就是《金锁记》给读者的启示。
借用一句阿城的评论:“(张爱玲的小说)写尽了人性之恶,再回首,一步一光明。”
如果我们从张爱玲的小说中,能够回头寻找人性的光明,那就没有白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