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煤球在阿城中学的日子之四

打煤球——在阿城中学的日子之四文/乔玉璞（山东阳谷）年，我被分配到阿城中学教书，在那里度过了四年时光，年年打煤球的事儿，至今记忆犹新。那几年，每到霜降后，秋风凉嗖嗖地刮，落叶满地，冬季临近，学校领导会将老师们的取暖费集中起来，不失时机地安排专人雇一拖一挂的“大解放”从山西拉来过冬的取暖煤，卸到学生大伙房门前，人均斤，后勤人员负责过磅，再用小推车推到各个老师办公室门前，给老师分完剩下的留给学生大伙房用。这斤煤够一个老师一冬天取暖的。如此，老师们就免去了找地排车去街上拉煤的麻烦，可将更多时间用到教学上。于是，那通透的一排一排的老师办公室门前堆放着一堆一堆的煤，东西成一条线。煤送到门前了，但碎煤不可直接用，要打成煤球才行。打煤球则是老师个人的事儿了。刚到阿城中学的第一年，看见这堆煤，很犯愁，以前没打过煤球，在家没打过，也没给别人打个过。小时候，我不曾记得家里升过用煤取暖的炉子，日子过得穷，烧不起煤，不光我家烧不起煤，邻居们也烧不起。80年代初，老家兴种棉花，棉花款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家家有俩钱了，才买煤生炉子，不过烧的是煤饼子（将“煤泥”平铺在地成一圆形的如锅盖大小的饼子，再用铁锨划成小方块，不很干，用小铁铲除到炉堂就烧），不是煤球。这回，正为打煤球犯愁的时候，突然“办法”有了。这一年与我一块分到阿城中学的还有两位，我们仨自然结成“一伙儿”，或叫“互助组”。我们是七月底去的学校，几个月过去了，与老教师和领导也基本“混熟”了，与一帮先分去的年轻老师“混”得倍儿熟。他们都是打煤球的高手，能帮我们几位“新手”打煤球。于是，我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有信心了。我们这些年轻老师合计，让先来学校的年轻老师先打，后来的后打，我们仨先给他们打下手，负责拉土、挑水，先观摩见习，也参与打，他们的打完，再帮我们打。当然，谁先打，谁负责借工具，等我们仨打的时候，用他们的“现成”工具，借工具也得“舍脸求人”，如此，免去了我们仨借工具的麻烦，倒有一种“粘光”的感觉，有几分“得意”。煤球模子比较稀缺，不好借，这家用完，下家就接上了，要排号，人歇煤球模子不歇。打煤球用的工具是地排车、过滤网、铁锨、铁筲、模子。在各样工具中，要数煤球模子最重要。煤球模子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为正圆柱体的圆筒为“头部”，一为约一米长的与“头部”焊接在一起的筒状圆杆，其上端横向焊接一拃许的铁管作为大手柄。大手柄上端留有一小孔儿，又有一较筒状圆杆稍长的铁棍儿穿过筒状圆杆与一小手柄焊在一起，小手柄有半拃长，与大手柄平行，且搭在大手柄上。“头部”内焊接着与其上端圆形平面垂直的12根等长的铁棍，中间位置有两行，每行4根，两行之间平行且对称，这两行铁棍儿外侧又各有2根铁棍，两两平行对称。其“头部”内还有一块12个孔（眼）的圆形铁板套在这12根等长的铁棍儿上，此圆形铁板的中心点与穿越“头部”上端圆心位置，且穿越筒状圆杆的一铁杆儿焊接在一起，在其“头部”内形成一“活塞”，在“含泥”“吐煤球”时会垂直方向上下“活动”。其由“活塞”套住的12根铁棍，决定了打出的煤球就有12个眼儿（孔），以利煤球进气通透，而完全燃烧。这就是煤球模子的基本构造。这12个眼儿（孔）的煤球模子还有另一种，那就是没有用手“摁”的手柄，而是在下端用脚“踩”的一铁板儿，不过这种煤球模子得是双筒状圆杆。还有9个眼儿（孔）的，也分为手柄在上端“摁”和在下端用脚“踩”两种。一般多为12个眼儿（孔），在上端用手“摁”的居多。如此打出的煤球，又称蜂窝煤。打煤球首先要选个好日子。一般多在秋末冬初时节，这时候，天气干燥，雨水也少，便于操作，也便于凉晒。多看看天气预报，千万别赶上雨。凡事都有自己的“套路”（程序、方法），打煤球也不例外。打煤球用的原料是煤、土、水。打煤球的步骤为：第一步，过滤。用的是建筑班上过滤沙子的过滤网。过滤网是将一比花生仁略小的菱形孔儿的铁丝网固定在四根木板构成的长方形木框上。用的时候，将其一端着地，一端用一木棍撑起，成45度斜坡，用铁锨一锨一锨将煤撒上去，碎煤漏在背面（打煤球所用），较大的煤块或煤矸石则顺过滤网斜坡滚下，落在过滤网前端，再将过滤出去的煤块儿砸碎再过滤，直至全部合乎要求，漏完为止，只有少量不能燃烧的煤矸石要废掉。用同样的方法，过滤出打煤球所用的土。第二步，“和泥”。将过滤出的“成品”煤和土按三锨煤，一锨土的比例在一起掺均匀，堆成一堆。再在堆的顶部，用铁锨扒拉开一个小窝儿，倒入水，大约煤和水的比例是十比一，十斤煤一斤水，让其慢慢渗透，再用铁锨上下翻动，且反复地搋（chuāi，使搀入的东西和匀），直至煤堆反射出闪闪的黑光来。一定要掌握好煤和水的比例，尤其不能和稀了，和稀了打出煤球来不成形，会下蹲，上细下粗；若和稠了，不好往外“吐”煤球，但可再加少量水搋一搋，就成。这个过程正如和面蒸馒头，和面的功夫不能省。第三步，打煤球。在和好的“煤泥堆”旁，放一脸盆，盆里放多半盆儿水，能淹没煤球模子“头部”即可，每打一煤球前都要在水里泡一泡，上下拉动“活塞”，以清理其“头部”内的“渣滓”，保持“活塞”在“头部”内是润滑的，便于“含泥”和“脱出”，同时也将“头部”外侧的“渣滓”洗掉，以防打出的煤球底部有毛茬儿。然后，抓住煤球模子，往和好的“煤泥堆”上，使劲地蹲几下，每蹲一次，煤球模子“头部”上端预留的一排气、排水的小眼儿（孔），都会“吱”一声、“吱”一声，向上喷出一细细的煤水的小水柱来，打煤球者如不会躲避，自回喷到前胸衣服上，甚至脸上，因为打煤球者多是低头下腰，眼睛向下直盯着煤球模子。有经验的熟练者，自会躲避，身上会干净一些。还要在脸盆近旁放一块砖，目的是将含满“煤泥儿”的煤球模子放其上蹲一蹲，以使煤球模子底面是平的，也可将“头部”里边的“煤泥儿”蹲瓷实，同时，也能蹲掉煤球模子“头部”外侧粘着的“煤泥儿”。打煤球一个关键的动作是控制手提着的，含满“煤泥儿”的煤球模子的悬空高度，离地三四厘米最好，太低了，打出的煤球会下蹲，下粗上细，成为小胖墩，若高了，可能手一摁小手柄，煤球会悬空，一下子落地，摔得歪歪斜斜。控制好这个高度，再用两手的大拇指均匀地用力摁煤球模子上端的小手柄，一个手工煤球就端端正正着地了。依次类推。无论有无经验，打煤球者的鞋上、裤腿脚上都会粘上一些黑黑的“煤泥儿”，让人一看，就知准是打煤球了。第四步，晒干。秋末冬初，天气蒸发弱，一般两三天晒半干，这个时候，用手轻轻放倒，再晒几天，直到煤球的颜色变得有点发白了，说明煤、土和水里的一些无机盐给晒出来了，这个时候才算干透。若放倒的早了，或会变形或散板。晒干了，再一摞一摞地码在床底或某个空间，就算大功告成。我们晒煤球期间，要在场地旁的树上，拉上电灯，煤球四周或用立砖或用树枝子围上一圈，以防踩踏。有一回，一老师没在场地拉电灯，晚自习后，一片漆黑，学生乱跑，快晒半干的煤球，踩得稀糊烂，没办法，烂掉的只能重打。打煤球是技术活，更是体力活儿。打一晌下来，即便是强壮的劳力，也累得腰酸背痛，脸上还冒出一层层油亮的汗珠子。这时候，千万别松劲，一定要咬牙坚持。因为你一旦坐下休息，就再也不想站起来了。第一年，我打的煤球次品不少，“模样儿”最差的，准是我打的，只是我不嫌弃而已，正如爱因斯坦小时候，将自己打的样子很难看的小板凳，还满心欢喜地给别人看一样，我对自己的“作品”还是满欣赏的。从此以后，基本技术要领已经掌握，次数一多，打的煤球好看多了，有家眷的在学校的老教师打煤球也敢帮忙了，还能享受到人家款待的酒菜。那个时候，我们十几个年轻老师合伙打煤球，一气下来，得半个月，过程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轮着给谁打，谁得从饭馆叫几个菜“喝一壶（喝场酒）”。主要有豆芽炒肉丝、瓦块鱼等下酒菜。一个菜最贵的不过五块。那个时候，还能喝上景阳冈陈酿、聊城鲁酒、嘉祥祥酒、河北的雁岭春等，都是五六块钱一瓶的酱香型酒，按性价比，比如今的一百多块钱的酒好喝多了。平时，一般不舍得喝这样的酒，喝不起呀，但在一起打煤球都出手大方。那个时候，打一回煤球光喝酒叫菜得花二三十，一个月工资才六十多（块），几乎花去半个月工资。我每年打煤球，至少管“两场（喝两回酒）”，这煤球实在是合贵了。年龄大点儿的老教师，一般都“单干”，打煤球从不找人帮忙，他们虽挣钱多（工资高），但家庭负担重，不舍得花钱喝酒。年轻老师挣得少（工资低），却舍得花，多为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们“这一伙”年轻老师在年龄大的老师看来，是“不过日子”，这也许是“代沟”问题或是代际差别吧。而我们这伙年轻老师，个个富有朝气，精力充沛，“能吃也能干”，全都是教学骨干，个个教学上能挑大梁。90年，我调到另一学校，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专门的煤球场，可以找一辆地排车自己去拉煤球，回来自己卸。再后来，煤球场专门安排人给送，且搬到屋里，因打煤球而“喝酒”的缘由就没有了。再后来，有了煤气站，可驮煤气罐去灌煤气。再后来，煤气站安排人给灌煤气。再后来，煤气管道通到家，而且冬季有了暖气。至此，打煤球、拉煤球、灌煤气都成为永远的过去。由此，可反映出我们国家在慢慢富强，百姓生活在渐渐改善。煤球早已退出历史舞台，可当年与年轻的同事们打煤球的情景却历历在目，那种互帮互助的至真友情永远萦绕心中。现写此文，以让现在不知煤球为何物的90后、00后新生代们，多多了解那个年代的生活状态，要明白好日子不是一下子就能过上的，要经历一个过程；也让我们所有人倍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乔玉璞，山东省阳谷县作家协会会员，公开发表教育专业论文30余篇，主编校本培训教材4部，与他人合作出版论著5部，发表散文30余篇。壹点号文峰山文苑新闻线索报料通道：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