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乔玉璞ldquo老侯的小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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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的小锚下去就逮”——在阿城中学教书的日子之一图文/乔玉璞（山东阳谷）

年，我被分配到阿城中学教书，在那里度过了四年时光，有很多趣闻乐事印象很深。其中“老侯的小锚下去就逮”的故事仍是我当年的同事间的话题。这是咋回事？

当时的阿城中学是县直属中学，高中6个班，初中6个班，师生五六百人，在当时全县农村中学中条件算是比较好的，分来这里教书也算是一种幸运，同期的师范生多分到了条件更差的乡镇中小学。不过，分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得去井上打水、挑水，不然没水洗脸，没水喝，这着实让我感到有些别扭、不乐乐，这可能缘于上大学时用惯了自来水。既来之，则安之，人只能适应环境，不能让环境适应人，我还是很快地适应了这打水、挑水的活儿。适应了就不憷头、不感麻烦了，这活儿在老家我早就干过、练过。

当时，学校有两眼粗口井，都直径约三米，一眼学生伙房专用，另一眼专供师生饮水和洗漱用。

学生伙房专用井紧挨学生伙房，有高高的井台，伙房的师傅天天一圈圈儿地推水车，那水流颤微微地流进了井台下一方形蓄水池里，再由蓄水池自动流入大铁锅里。这口井即便允许师生打水，也不好用，因为井台上有水车，几乎占去了整个井口，而且井里还悬挂着一根长长的汲水用的白铁皮圆筒子和一根长长的水车链子，很是碍事儿。

另一眼井则在一排办公室后面，没装井台、没装水车，井口高出地面少许，师生饮用水、洗漱用水全靠这口井，每天都格外地忙。

每天三顿饭后，每班至少两值日生抬着盛饭的大铁筒或大木筲，还一人提一只水筲、一人提一根长长的井绳（麻绠子），直奔井前，汲水刷（shuā）桶、洗碗。还有个别学生单独持着饭碗，提一只系一根细细绳子的微型小筲，到井前排队洗刷。有些学生不讲先来后到，加赛儿也是常事儿。于是，井台周遭挤满了黑压压的，在等着打水的学生。如此，井里的水面上，筲多空间小，时而传来筲与筲“当当当”的撞击声。

打水的关键活是涮（shuàn）筲，有一定技巧。人在井沿边缘站稳，弯腰向下，两眼紧盯井里的筲，手握井绳，左右摇摆，待筲口向下猛一松井绳，筲倒扣水中，在重力作用下，眨眼功夫，筲口会向上，待井水进满筲，再两手交替一把一把地拔出井口；若筲口没垂直倒扣、或半倒扣，则要待水进半筲，筲口会高出水面，不再进水，这时，紧握井绳一上一下地蹲几下，才能灌满水，拔出即可，当然这要浪费时间。这完全取决于“熟练”程度，不“熟练”也很难操作。拔水所用井绳有多样，有的挂钩是敞口的，有的是带闭锁倒刺儿钩的，有的是干脆用粗麻绳紧紧地系着筲袢儿的。前一种容易掉筲，后两种则很保险，不过当时不知何原因，挂钩敞口的井绳居多，极易掉筲。很多学生涮筲并不熟练，尤其初中的学生才十二三岁，在家里也没干过这活儿，只是轮流值日不得不为之。胆小的学生，站井边不敢直看井里，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倒影就心惊胆战，更是小心翼翼，站得尽可能离井沿远点儿，拔筲的时候，不是垂直地拔，而是从井沿的石头板上在拉井绳，时日一久，井沿的石头勒出的道道沟印，尤其是冬天井台上结了冰或是下了雪，井台的台面亮的照出人影，就更小胆，刷筲时就乱手脚。如此，筲更容易掉井里。谁掉下去的，谁自认“倒霉”，谁急得“火上房火”似的，谁就生法捞，不然会耽误班里刷桶、洗碗，会招同学埋怨。于是，匆匆找来长长的麻绳，绑一铁钩子坠到井底，半晌捞不出，急也没用，只好择时再捞，再捞又捞不出，才可放弃。时日一长，井底里会聚集不少筲。

捞筲难也有井自身的原因。井桶子并不是上下一般粗，而是上细下粗，筲沉到井底，如果再有打水的涮筲，井水震荡，筲会滚到井壁一边，捞筲用的铁钩子，只会垂直到井底，不会拐弯主动“找”筲靠拢。成天掉筲、捞筲很烦人，全校师生都期待着有人、有办法解决捞筲的事儿。

教物理的侯老师是个热心人，急师生之所急，好“琢磨”事儿，这一年，他发明了一个当时不知道名字的“捞筲神器”，解决了这长期困扰师生的捞筲“难题”。

侯老师擅长无线电修理，平时好帮人修理收音机、留声机、大喇叭等。有一回，附近村上给他送来了两个老旧的不发声的大喇叭，让他修，这两个大喇叭都损坏比较严重，只能两个拼一个。其中一个大喇叭圆形大磁铁损坏严重，有个不小的霍口，不能用了，这放一般人手里一点用没有了，留给了侯老师则有了好用场，成了他造捞筲工具的一个重要物件。他拿着这块磁铁，高兴地两眼放光，“行了，行了，够了，够了”，至此，他已凑够了两块大磁铁，一块磁铁吸力不够。光有磁铁还不行，还得有铁链子，他四处打听，也让人帮他寻找，终于找来了一根三米多长的破水车链子。他将这根链子截成等长三段，用铁丝将这三根铁链子固定在两块磁铁的外围，两块磁铁间隔一段距离，再在三根铁链子的四周上下拧满密密麻麻的粗铁丝钩子，最后，再拴上长长的麻绳，这捞筲神器就算造好了。扔地上一拉就有小小的铁丝钩紧紧地钩进土里，有点儿像船靠岸时所用的铁锚。将这神器扔井里，它靠着大磁铁强大的吸铁力，会自动吸到铁筲上，一吸着，筲就跑不了，这么多的小铁钩，这个不挂，那个挂，准有一个挂住筲袢儿，即便挂不住，仅凭两块大磁铁吸住铁筲筒壁，再加水的浮力，也能提到水面，很快就能将铁筲捞上来（那时全是铁筲，已没木头筲了）。这神器果然不负众望，头一回，不大会和就捞上来三只筲。一只已绣迹斑班，掉下去有年岁了，一只带上来满满的一筲黑紫泥，一只是新掉下去的，除了筲，还带上来几只小铁勺，还有不知啥时候、啥人扔井里的一些铁丝头子。有了这神器，师生再也不用为捞筲犯愁了。

为此，侯老师同龄的同事们与他调侃：“老侯，老侯，你的‘小锚’真管，下去就逮”。从此，此言就演变成了“老侯的小锚下去就逮”，这可能与“小猫灵便，见老鼠上去就逮，一逮就能逮住”有关，此话慢慢地传开了。这实则是对侯老师热心为大家服务的一种夸赞，没别的意思。不过，当时，像我一样与侯老师年龄差一代人的年轻教师是不敢“造次”的，对他“毕恭毕敬”，礼貌有加。校长在一次大会上还专门表扬了他。侯老师发明“捞筲神器”的事儿不胫而走，校外也有来借的。

中国的语言就是神奇，慢慢地“老侯的小锚下去就逮”的意思不再专指捞筲一事儿，而演变为“工具管用，方法得当，想干的事一干就成”的意思。

侯老师教物理，热爱机械装配与修理，整天不闲着，不鼓捣这，就鼓捣那，不像有的老师只会讲课，动手能力差，生活中的器具小毛病都不会修，而侯老师有极强的动手能力，将很多物理知识应用到生产生活中，他有多项个人专利获批，还指导学生在机械方面的发明在国家省市多次获奖。他机械、电器方面的专用工具，得有几箱子。谁的收音机坏了换个二极管、换个电阻什么的，都能手到擒来，谁的留声机坏了他也有办法修好。谁的自行车锁坏了、门锁坏了，都找他开开，谁的自行车辐条断了也找他换上、里带（内胎）漏气找他补上。为他人做点事儿，解点儿难，是他的一大乐事，从不嫌烦。

那几年，学校生活条件简陋，领导还是能尽其所能为老师提供方便。给每个老师办公室（宿舍）配了一小水缸，容量小点儿，一筲水装不满，两筲水装不下，很难储水，成天打“新”水、喝“新”水。时日一长，颇感麻烦和琐碎。我就很懒得打水，洗衣服能少洗一回是一回。有一次，将浸透洗衣粉的衣服在脸盆里泡了好几天，一闻有了一股子怪味儿，这个时候才不得不打水去洗。有时候，将脏衣服带回家由母亲洗，那个时候我还是单身。学校还为住得相邻的几个老师配备一只水筲，轮流使用。当班主任的老师有点“权”、“撑点儿劲儿”，能指使学生定期打水。我不当班主任，指使学生就不大胆、不踏实，只好“蹭”当班主任的老师的机会让学生给打水。粘人家的“光”，总不是长法，硬着头皮也得自己打水、挑水。一些单身女老师更“惨”，一站井边就眼晕，不会下腰涮筲，即便打上来，也挑不动，干脆平日里不洗服，攒到星期六一块儿带回家洗。

那个时候，用水不方便，一些学生就不讲个人卫生。尤其冬天，一天不洗手、不洗脸、不梳头，头发刺闹（纷乱）着，后脑勺上头发全倒伏，像大风大雨过后向一边倒伏的麦子，头顶的头发则像鲁迅先生的站发，高傲地立着。夏天，寝室里没风扇、没空调，热的睡不着，深更半夜，井台上打水的学生一个接一个，筲碰井台石头的“当当当”声一传老远；打来的凉水，从头浇到脚，“哗哗”声一听老远，真真过瘾，弄得寝室里、门前，水流成了河。深更半夜弄出的声音，聒的邻近的老师睡不着觉。

那个时候,洗衣机开始兴，有几个老师买来了济南出的小鸭牌洗衣机。洗衣机应该是与自来水配套使用，而且不少用水。而在这没自来水的地方，用洗衣机不少麻烦，光一趟一趟去井上挑水就够受的。女主人管洗，男人管挑水，分工明确。挑水是个累活儿，一次行，两次行，三次男人就不愿意干了。慢慢地新买洗衣机时的新鲜感、时髦感、心胜感渐渐消退，女人们也通情达理，让男主人歇歇儿，干脆就暂用洗衣机，女主人用亲手缝好的丝绒的外套罩起来，待有了自来水再用。如此就饶过了自家男人多回。

后来，学校领导为解决师生用水难的问题，在曲阜买来了一台供水的压力罐，铺设了管道，将水引至所用之处；且在伙房、老师的家里（办公室）安装了水龙头，在学生宿舍院子里垒砌了水池子、安装了一排排的水龙头；双职工老师家里都准备了盛水的大瓷缸。自此，自供水的年代开启。不过，不能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供水，只在做饭前到饭间时段三次供水，就是为柴油机省油、电机省电。这个时段里，有的老师可能出门，不能及时放水，回来后，错过放水时间。没办法，每每在放水前都打开水龙头再出门，缸里放满水后，无人关水龙头，常常会“水漫金山”，屋里成河，床底下净水，泡湿了煤球。之后，老师们渐渐想出了办法，将放置水缸的底面下挖半拃深平面，将水缸卧其中，再由此从门槛下缘捅一细细的小沟儿，将其与屋外的小花池、小菜地相连，罐满缸后的水就流进了花池、菜地，也不用专门浇花浇菜了。学校对此也予以默许。

用上了这样的自供水，还不是真正意义的自来水，但师生们不用井上打水、挑水了，别担有多高兴了。用水方便了，衣服也洗得干净了，原来有洗衣机的老师也大胆地用了，没洗衣机的老师也很快买来了洗衣机，前提先预置一大水缸储水。学生不洗脸的没了，不洗衣服的没了，讲究个人卫生的多了。伙房的工人师傅也不用推水车了，大大降低了劳动强度。其他学校来我校做客的老师，也投来那羡慕的眼神。为此，全体师生对校领导做的这大好事儿都非常地赞成，那时候，没有